在第五維度，延續村上春樹式浪漫 ── Manson 張進翹 x 守夜人 旭章
Manson 張進翹與台灣樂團守夜人的合作，始於一場奇妙的宇宙共時性。在香港出生的團長旭章（WiFi）在訪談當日回憶道：「當看到 Manson 在電影《全世界都有電話》的演出，就被他的 Britpop 氣質所吸引。」Manson 則是發現，守夜人的專輯《我以為宇宙跟我說好了》正好和他的首個海外音樂會《The Universe Conspires》在主題上形成了絕妙呼應。
被歸類為「淨化系」樂團的守夜人，再加上近年一直走在自我療癒路途中的 Manson，這場跨越地域的合作，就像是冥冥中向宇宙下的訂單終得以實現。二人除了將守夜人的〈需要被需要〉改編成廣東話版〈擁抱着你我〉，Manson 亦會在守夜人於 8 月 31 日的首站巡演中擔任嘉賓。
地球升級中
談及對彼此的第一印象，旭章形容 Manson 予人一種「年輕外表下藏著老靈魂」的感覺。初次見面時，他送上一顆神秘的黑石頭給對方作為見面禮。「我本身是礦石溝通師，就像有些人可以跟貓咪啊、狗啊溝通那樣。當時我看到他的氣場呈現暗黃色，能量較為萎靡，所以給了他一顆黑曜石來調整能量。」這顆石頭後來成為 Manson 的重要守護物，被安放在家中的重要角落，兩人亦透過解夢卡展開了深層的交流。
「這半年來，我留意到一些宇宙訊息顯示地球正在升級至 5D 維度，人會容易感到緊張，許多情緒被放大，我正是如此，於是我就藉這個機會嘗試和自己的內心小孩相處。」Manson 發現有許多被壓抑在心底的聲音急著想被看見，就像在說：「Hello，我在這裡，你好久沒來看我了。」他如此形容這段自我探索的過程：「過程中會有淚水，也有透過創作釋放。我整頓了許多深藏已久的情緒，當我擁抱這些被忽略的感受時，內心反而更完整了。」
磨難是禮物
這次的改編合作曲〈擁抱着你我〉是守夜人的首支粵語單曲，在改編及錄製時，廣東話的九聲調成為他們最大的挑戰。基本上全程用廣東話和我們交流的旭章，笑言自己雖然聽得懂也會講，但發音仍帶點怪腔怪調，像是「勇」和「傷」的差別，就讓他苦練許久。
歌詞裡有一句反覆唱著「還記得 唔記得 還記得 唔記得」，彷彿在叩問：面對生命或關係中的低谷，我們究竟該銘記，還是遺忘？旭章坦言，即使理智上想拋開某些痛苦回憶，內心深處卻仍希望牢牢記住每一刻。「那些看似磨難的經歷，其實都是生命的祝福。」他相信，人與人的相遇皆有其意義，無論悲喜，都是命運贈予的禮物，值得珍惜。Manson 聽完也輕輕點頭：「嗯，我也寧願記得。」
村上春樹式浪漫
粵語版歌詞從「愛」的角度出發，剛好呼應了本期「戀愛求生指南」的主題。談及戀愛中的相處之道，Manson 認為關鍵在於先照顧好自己。「『求生意志』這個詞很有趣，帶點幽默感，讓這件事變得輕鬆些。改變自己不該是出於害怕對方生氣，而是發自內心的選擇。」他比喻道，如果自己的杯子是空的，又怎麼能倒水給伴侶呢？因此戀愛指南的第一步，就是確保自己的杯子裝滿水，做好 self care，才能有足夠的愛與伴侶分享。
「不論愛情或友情，我的求生之道都是，如果感受不到對方的愛意，我就會選擇保持距離。」旭章認為這無關主動或被動，創作者通常很敏感，比較容易察覺到對方的想法和感受。「要是你明知道答案是否定的，還硬是要問『你愛不愛我』，那對方也會很為難。」這讓我想起之前聽過的一句話，就是若你需要靠占卜來詢問對方是否愛你，那答案通常都是否定的。
Manson 亦分享了一個生動的比喻：「喜歡一個人時，不妨先向他走近兩步，看他是否會向你走來。如果沒有，就該停下了，因為愛必須是雙向的。」這種想法讓他感到釋然，「至少我努力過，問心無愧。若真的沒有緣份，那也強求不來。」他特別認同那種村上春樹式的浪漫 ── 表白不是為了在一起，而是讓對方知道「你曾被真心喜歡過」。「就是那種愛不可及的美好。也不是曖昧，應該說是愛慕，因為曖昧可能會讓對方感到困擾，那樣就不太好。」旭章解說道。
寂寞咖啡館
旭章分享，隨著年紀增長，人際關係反而呈現出一種矛盾的狀態 ── 既開闊又封閉。「見的人多了，自然就明白真正重要的人其實就那麼幾個。至於其他人，已經懶得再偽裝或刻意維持關係。」他坦言，現在的生活變得簡單明瞭，忙碌的節奏更讓人清楚什麼才是值得花時間經營的。「不像年輕時總在擔心：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夠好？為什麼會這樣？內心充滿各種矛盾衝突。」
Manson 則從另一個角度詮釋這種轉變：「年紀越大，人反而變得越誠實，也越膽小。」他認為成熟後的人際關係其實更純粹，年輕時總想用愛情來逃避孤獨，現在則學會了與自己相處。「年輕時總在追逐愛情，把愛情當成對抗寂寞的解藥。我們常常把自己的需求投射在對方身上，尋找能填補自己空缺的人。」他頓了頓，「現在的我更希望先治癒自己的寂寞，而不是因為寂寞去找人陪伴，這樣對對方也不公平。」說到這裡，他突然靈光一閃，笑著提議：「也許可以開一間『寂寞咖啡館』，讓所有寂寞的人都能來這裡分享故事。」
戀愛時差
當談及親密關係中最重視與最無法接受的事，旭章毫不猶豫地回答：「誠實與善良是最重要的，我無法接受表裡不一的人。至於絕對的紅線，則是背叛。」他進一步解釋，「有時對方的不善良，反而會激發出我內心那個陰暗的自己。」兩人也坦率談及音樂人在感情中常會面臨的特殊困境。旭章生動地描述：「最讓伴侶辛苦的地方在於，我們的生活節奏總是處於一種『時差』狀態，可能一天之內就經歷了別人三天才會發生的事，也沒有固定的工作時間。巡演期間就更慘，對方會覺得自己好像在跟空氣在一起。」他們都認為，與其勉強配合對方作息，不如建立起 quality time 的共識。這種對彼此生活節奏的理解與尊重，或許才是維繫創作者感情的最佳解方。
處理差異的智慧
「戀愛腦嗎？我完全不是，但遇過很多，所以覺得很恐怖（笑）。」旭章表示。這時Manson 笑著說：「我是戀愛腦，對不起。」應該說，他曾經是。「就是長期想著一個人，浪漫到自己都暈倒。抬頭看見雲會想起她，下雨又會想起她，It’s totally lost。」
當被問及戀愛中擁有「勇氣」還是「智慧」更重要時，兩人就展現出截然不同的觀點。旭章選擇了「勇氣」：「我覺得戀愛關係應該像呼吸一樣自然，不需要精心規劃，對方也不必有多聰明體貼，兩個人傻傻地在一起，光是見面就覺得安心，其他都無所謂。」Manson 則更傾向於「智慧」：「熱戀時確實需要勇氣，就是那種不問明天的浪漫。但若要細水長流，就得學會用智慧化解矛盾。當價值觀衝突時，如何在不越界的前提下相互包容？ 」旭章對此笑著表示：「你可以開一個愛情 Podcast 欸！」
兩人還分別提到電影《一切從音樂再開始（Begin Again）》和《幽靈公主》 ── 那些未能圓滿卻永恆的關係，就恰如他們對愛情的終極想像：不必擁有，只需在宇宙的某個頻率中共振過，便是最珍貴的禮物。「說來有趣，」Manson 大笑著總結這場訪談：「旭章選勇氣但他不是戀愛腦，我覺得智慧比較重要，但是我戀愛腦。」這或許就是愛情的弔詭之處 ── 我們最嚮往的，往往正是自己缺少的特質。
featuring Manson 張進翹, 守夜人 旭章
interview by Jay Chow
photo by Sam Tso
produced by Ruby Leung
